
15 一月 她在集中營的日子
我一直覺得,二次世界大戰離我們這一代好似很遠,我只有頭腦上認知,但沒有很切身的感覺。最近有一個機會,聽到猶太大屠殺倖存者的分享。她的故事,令我很立體去感受到猶太人二戰時,被納粹德國屠殺的悲痛。

猶太人說歷史,和華人世界很不同,華人的講歷史時,很多時都是「XX侵華」、「XX鬼子」、「XX傷害我們」,情感會大於事件。猶太人講歷史的口吻,不是追究責任,而是講他們的經過。華人及猶太人同樣經歷大層殺,但處理這段記憶,分別很大。我還記者第一次去到耶路撒冷的Yad Vashem,華文世界叫此處做大屠殺紀念館,但猶太人卻叫紀念及名號,重視每一個被殺的同族的名字,多於追究納粹德國,也沒有宣揚復仇。
今次講座的講者,就是Eva Schloss女士,你未必認識她,但你或者會聽過Anna Frank,即是安妮日記的作者。Eva就是Anna的繼姐。她1929年出生於奧地利維也納,在1938年,她9歲的時候,希特拉上場後,開始了反猶的政策。
Eva:「要知道誰是猶太人,是很容易的事,我們這些學生受教育時,已經會分開猶太人和基督徒,30年代末,希特拉入侵奧地利後,奧地利也納粹化,奧地利人會跟著做納粹的敬禮手勢。一路以來希特拉覺得猶太人是問題,想清除猶太人。很多奧地利猶太家庭已經走不及。爸爸幾日間決定,舉家到荷蘭走難。仍記得猶太人外出已不再安全,去不了外面買東西,放學後想和基督徒小朋友一齊玩,但他們的家長已經很惡的白眼,被指罵不可再和他們往來。」
荷蘭在一戰時是中立,很多猶太人也相信,二戰時,逃到荷蘭或會避開希特拉的逼害。她的一家先走難到了比利時,但當地是用法文,不懂得溝通,要去到學校學習。11歲時生日時,想請朋友來到,也做不到,因為1940年希特拉入侵了波蘭、斯洛伐克,戰火漫延到歐洲。

爸爸最終取得簽證,去到荷蘭走難。「我就住在一個地方,對面一戶是Anna Frank住的地方,她很多少女心事及情懷,她很愛打扮,有一次和她提到自己有一個哥哥,她很想認識我的哥哥。」這樣她就和Anna相遇了。
一個晚上,戰機的聲音在民居上飛過,平靜的日子完了,荷蘭也捲入了二戰。納粹德軍進攻,荷蘭軍隊5日內投降,鹿特丹被炸了。最初幾星期荷蘭也是平靜,但很快公共場所反猶的措施實施,猶太人要穿上黃色的猶太人星章。
「後來,我們怕去到學校,因為猶太人學校時有一架一架貨車,猶太年輕人被捉走,從此音訊全無,戰後我們知道,他們在集中營中被殺。」
她的哥哥也收到一張官方的卡,要求他起到德國工廠工作,大家也心知不妙。荷蘭也有抵抗者,開放家庭收容猶太人,哥哥跟著爸爸,我跟隨媽媽,要分頭躲避,來增加存活率。她和哥哥感情很好,不想分開了。
德軍想要年青人,會在深夜拍門捉人,要反應好快去躲起來。當時好多荷蘭人收容猶太人時,也是心驚膽戰。她一家人兩年間換了七個地方。哥哥本來是音樂家,也要安靜不可陣彈樂器。
最後一家四口被捉了,送去集中營。「 集中營的車是運動動物的車一樣,一個木桶是清水,一個是排便用,密閉的空間沒有新鮮空氣。我們只可以聽德文及荷文電台,我們也偷聽BBC,也想到奧斯威辛集中營的資訊,知道集中營中,會有很多個營。在死亡列車上,哥哥告訴我,他將一幅畫收藏在荷蘭,希望戰後可以找到那幅畫。」
「我們到了奧斯威辛集中營,四周的猶太人都穿上囚衣,死亡醫生Mengele會望每一個人,再指向左右方向,將人分為生死兩列。年輕的被殺死,年長的去到另一個營,每人有一個號碼,會全身赤裸,每一個人的資料會被仔細記錄。鞋不是完整,沒有內衣褲,沒有餐具,沒有廁紙,什麼都沒有,每8在人住在一個籠中,每日兩次機會去洗手間。入營後一星期,就會有跳虱,咬到全身流血。」
早餐是流質食飯,晚餐是麵包,咁多人日間勞動,想留麵包到早上食,麵包無處可藏,晚上掉了在別人的床上,就會其他人吃了,也有很多中醒來就斷氣死了。「媽媽給我她的食物,死亡醫生見到她很瘦弱,決定將媽媽殺死,我只想和媽媽道別,也被打了一身。她也想放棄自己,波蘭的冬天很冷,人人也看不到希望,也預計媽媽已死了。
有一日爸爸在營外叫她,她告訴爸爸,媽媽已經死了,爸爸接受不到。1945年,德軍開始撤退,營中的猶太人覺得奇怪。戰後才知,俄軍打到波蘭。有人說見到她的媽媽,而且存活下來,我起初以為假的。俄軍來到前十日,很多支持不了死去。
「蘇聯軍人煮了椰菜湯,很多人長期無糧食,根本無法消化,很多人一食了後,第二日就死去了。她去了找爸爸,見到一個很熟面後的人,因為餓到不似人形,原來是Anna Frank的爸爸,但我不知道爸爸及哥哥下落。」
正當集中營的人以為自由的日子快到,可是德軍知道俄軍快到,要猶太死亡行軍,為了消滅證據。德軍為了不留證據,有些殘餘部隊回來捉猶太人,媽媽在雪地倒下,很幸運被人救回集中營中,我們才知道她仍在生。
俄軍將他們送到東部傲德薩。戰後回到荷蘭,想找到哥哥下落。最終紅十字會確定哥哥及爸爸已死,我充滿怨恨。但有人和她說,不是每一個德國人也是壞人。「我在戰後的絕望感,比在集中營中更大,因為戰後,收到哥哥及爸爸的死訊,我失去了希望。我和媽媽可以做到的,是將哥哥的畫作找回來,她和媽媽用一生兌現和哥哥的承諾,將哥哥的畫流傳。」
整個分享會中,看到Eva很冷靜去講述最慘痛的經歷,我只有去想像她在集中營的日子。也願香港平安,不再是敵我之分,願主的公義來到。
撰文:Wilson